帕格诺特却只是舔了舔手指的伤口,那里迅速地凝血,米达斯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帕格诺特不厌其烦地舔过他的每一根手指,红肿的指尖在它的嘴里慢慢变回原状,一股酥麻的感觉却悄然流经他的四肢百骸,他的身体又开始变得奇怪。

“别……”,米达斯急忙抽出手指,不让帕格诺特再淘气。

“咩咩?”帕格诺特美丽的金瞳无辜地望着他。

这一瞬间米达斯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无耻的坏蛋,他控制不了自己的反应,还伤害了帕帕的心。

“请原谅我,我是个不称职的家人。”米达斯眼眶红红地抱紧帕帕,帕帕担忧地咩咩两声,米达斯揉揉它的脑袋,抹去眼角的泪意,带它出门沿着小溪散步。

这条小溪发源于阿卡狄亚雪山之巅,流经雪域冰川、拉冬湖、美人鸟山谷、森林腹地和下游草甸,是唯一一条冲破崇山峻岭汇入爱奥尼亚海的溪流,到下游时水流已经很缓,水质冰凉洁净,沿着往下走,没过一阵,就能远远地看见海边耸立的礁石和暗蓝色的海平面。

米达斯就在这个小小的山坡停下,坐在开满番红花的草地上,抱着帕格诺特安静地享受这温柔的暮色。晚风悄悄勾起他雪白而柔软的长发,那双美丽眼眸中的深蓝光辉与大海平分秋色,风吹着亚麻裙摆拂过身边的野花野草,帕格诺特身上茸茸的卷毛也轻轻晃动。

随风而来的,除了大海的呼啸,还有一声声痛苦而悲伤的哀嚎,裹在风中不甚清晰。米达斯的心不自觉地揪了起来,他皱起眉,抱起小羊循着那道声音往大海的方向走去,北风神波瑞阿斯长长地叹息:“那是被缚的泰坦普罗米修斯在悬崖受罚。”

“普罗米修斯?”

米达斯当然听过普罗米修斯的名字,是他和雅典娜共同创造人类,带着火种降临人间。比起众神之王宙斯,他从小就更崇拜普罗米修斯,但是继位后,他无法违抗神的旨意为普罗米修斯修建祭坛和神庙。

如今他已经不再是弗里吉亚的国王,不必担心会祸及子民。如果他有坚固的航船,能够穿越爱琴海和黑海到达普罗米修斯被锁的高加索山,是否有机会从格雷芬尖锐的喙下救出普罗米修斯呢?

米达斯忧郁地想,好吧,就算他能再向牝鹿借得那柄月亮神杖,救出了普罗米修斯,然后呢?如果宙斯发怒,谁能承受住天神的怒火?到时候不止是他,连帕帕,还有阿卡狄亚所有的生灵都会遭殃。

“谁能去救救祂呢?伟大的普罗米修斯,可怜的普罗米修斯,祂不该在那么高那么冷的地方遭受那种残忍的折磨……”米达斯忍不住哽咽。

“这是无可违逆之事,人类,你不要傻乎乎地去插手,你承担不起得罪宙斯的后果。更何况,你如此美丽,如此诱人,如果宙斯的目光停留在你身上,你会经历难以想象的噩梦。”

北风神只是偶然经过这里,严辞警告了米达斯一番,米达斯也知道自己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可是那一晚他在山坡上驻足良久,目光一直望着高加索山的方向,帕格诺特若有所思,陪着他吹了好久的风,舔去了他脸颊上湿润的泪痕。

他们回到木屋时,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米达斯疲倦地倒在小床上睡觉,连衣服靴子都不脱,帕格诺特拱了拱他,米达斯却只是呜嗯两声,紧闭着眼睛换了个姿势抱着它,帕格诺特呼了呼气,瞬间消失在床褥之中。

与此同时,房间里一团庞大的黑色阴影慢慢浮现,这阴影并非实体,而是一道飘忽不定的邪恶气息,窗边的绿色绣球瞬间耷拉脑袋,蔫了下去。

过了一阵,黑影才缓缓凝出人形的双臂和恐怖的兽蹄,头上的犄角泛起暗沉的金光,祂站在木屋里,需要稍稍低头,犄角才不会顶住屋顶,兽蹄行走的声音非常轻,靠近时却逼得人喘不过气。不过,米达斯正睡得沉。

黑影似乎是无奈地叹了一声,竟然蹲下来,帮他解开短靴上系得很紧的带子,黑雾般的手臂握住米达斯纤细的小腿,轻轻地将短靴脱下来,放在床角,随后那黑影凝滞了一会儿,像是婴儿般的好奇,又像是故意使坏地在米达斯的脚心挠了挠。

“呜……嗯!”

米达斯磨蹭双腿,哭过好久的眼睛还泛着红,黑雾沉沉地压上去,带着倒刺的长舌温柔地舔过他的眼皮,舌尖勾勒出那双美丽蓝眸的轮廓。

米达斯的睡颜也非常美丽,他的睫毛很长,乖乖地扑在泛红的眼窝上,那团黑雾将那雪白的长睫舔湿时,睡梦中的人便会发出难受却好听的声音。他的唇舌是如此温暖,脸颊是如此柔软,把他抱在怀里亲热,是养伤的牧神夜里唯一爱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