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9页

起码眼下的李潼是需要这种声音,给世人营造一种前后优劣对比鲜明的观念,所以还是授意将这一份奏文流传出去。

这么做虽然有些不地道,欺负他四叔已经不能发声,孤儿寡母形单势孤,但李潼也并不怎么惭愧。

就凭他过去这段时间殚精竭虑的收拾他四叔留下的这幅烂摊子,就凭他四叔两次登基都没有给家国带来什么贡献,眼下牺牲一点身后名使得世道能够更加顺畅的向前发展,也算是不辜负两次糊涂的经历。

身为一个帝王,积极面对并且妥善处理错综复杂的家国大事,本来就是其不容推辞的责任与义务。两度为君如果仅仅只是给人留下一个“这是一个好人”的单薄印象,那这一个皇帝也算是失职到了极点,毕竟治理国家可不只是与人为善、跟人做朋友那么简单。

陈子昂这一篇奏书流出以后,在士林中也是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当然是有许多人都觉得对故相王的评价有些刻薄,但就算有人想发声反对,笔力上已经不及陈子昂这样的大文豪,更拿不出什么实际有力的证据去反对陈子昂书中各种论点。

毕竟这些事情都是实际发生的,只不过事情所发生的背景极为复杂。虽然陈子昂书中对故相王的决策影响作出了夸大,但故相王作为当时国事第一决策人,终究也是难辞其咎。

虽然有一些人出于对故相王的怜悯等感情,不太认可过于激烈的恶评。但绝大多数朝野时流也都深受恶政祸乱所害,对陈子昂的许多观点都表示支持。

朝野之间围绕于此的讨论,也直接影响到了朝廷对故相王谥号的议论,以至于太常寺都提出“戾”字这样的恶谥。不悔前过曰戾,故相王两临尊位,第一次垂拱而治、无所作为,第二次又纵容奸臣把持朝政,最终引祸于身,更连累家国,从这一点而言,“戾”字倒是能够很好的评价其人一生。

但当太常寺将这谥号奏报上来的时候,李潼却有一些犹豫。他纵容朝野舆情对故相王有所抨议,是为了统合当下的人心情势,但谥号却是需要流传后世的。

以“戾”字作为他四叔的谥号,李潼还是觉得略显刻薄。而且无论他四叔这个皇帝做得有多么不合格,终究也是他的宗家长辈,给此恶谥则就有些过犹不及了。

所以在稍作权衡之后,李潼便否定了这一谥号,责令礼官再作拟定。这一讨论便直接讨论到了九月,才终于确定下来一个谥号“愍”字。

虽然说讨论故相王谥号的氛围很热闹,但整个朝廷也不可能这么长时间一直都围绕这么一件事情来运行。过去这段时间里,随着河曲与河北两场大胜的消息快速传播,天下诸州府人事向洛阳汇聚的速度也是陡增。

整个天下州府三百余个,八月的时候抵达洛阳的诸州府朝集使不过只有六十多个,诸羁縻外藩使臣则就更少。

当然也不能说所有的州府都是存心拖延,不承认朝廷的权威,毕竟消息的传递以及人员的往来也需要一定的时间。而且过去这整个上半年里,两京之间局势变化实在是太快了,让人目不暇接,甚至都远远超过了以朝局诡谲多变而著称的武周时期。

但也不得不说,两场战事的胜利对于朝廷权威的重新建立是有着至关重要的左右。有的州府虽然早早派出了朝集使,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行程不快、滞留于途。

可是当朝廷接连战胜外寇的消息沿驿路向四方传播出去后,包括洛阳朝中百官于应天门已经开始劝进扶策,众多滞留于道途的朝集使们便再也不敢拖延,不管有着怎样的困扰,纷纷快马加鞭、昼夜兼程的驰驿而行,务求要用最快的速度抵达都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