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真心倾慕他,却仍旧想活得长长久久,常居万人之上,所以才会生出这个教人惊喜却也充满忧心的儿子。
他们这一生恩情太浅,仇恨积深,心头纵有千言万语,到最后只余一声叹息。
然而待崔杲走后,他阖眼枕在榻上歇了歇,忽然精神大为好转,吩咐道:“万忠,取纸笔来,朕要写一封信。”
君王行近山陵崩,该交代过的后事已经交代过了,最后的时光里,他朦胧想起自己金戈铁马的一生。
动荡的帝国版图在接连两代君主的孜孜不倦下重新合拢归一,妃妾如云,子嗣绵延,而后又得绝色美人相伴内帷。
雄主伟业、无上权柄、美人风流,他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呢?
这一点脆弱的心思,原不必说与她知。
轻软的纱帐忽而开合,一道纤纤身影自帘外而来,她容貌廿三年来似乎总不曾变,闻到异样气味,不觉面色大变:“圣人要烧东西,怎么不教内侍监拿到外面去……”
一语未毕,帐内忽而静谧下来,她的呼吸轻缓,伸手去触:“圣上……萧昀?”
偌大的太极宫俄而哀声四起,满宫白纷纷。
……
“圣人,圣人?”
雨后寒凉,万忠见天子伏案小睡,正想将灯烛挪开,给圣上披好外袍,见圣上忽然自桌案惊起,也被吓住,递了个眼色与宫人,教斟一盏茶来,自己连忙告罪:“是奴婢手脚粗笨,惊扰圣上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