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少功在走廊里徘徊,走了好几个来回,才见两人搀了慕容清峄出来,急忙迎上去。见他脸色青灰,步履踉跄,连忙扶持着,吩咐左右:“去叫程医生。”

慕容夫人和锦瑞下午才赶回来,一下车就径直往二楼去。雷少功正巧从房间里出来,见了慕容夫人连忙行礼,“夫人。”慕容夫人将手一摆,和锦瑞径直进房间去,看到伤势,自是不禁又急又怒又痛,垂泪安慰儿子,说了许久的话才出来。

一出来见雷少功仍在那里,于是问:“到底是为什么,下那样的狠手打孩子?”雷少功答:“为了芒湖的事,还有擅自向银行透支,另外还有几件小事正好归到一起。”慕容夫人拿手绢拭着眼角,说:“为了一点公事,也值得这样?!”又问:“老三透支了多少钱?他能有多少花钱的去处,怎么会要透支?”

雷少功见话不好答,还未做声,锦瑞已经说道:“母亲,老三贪玩,叫父亲教训一下也好,免得他真的无法无天地胡闹。”慕容夫人道:“你看看那些伤,必是用铁器打的。”又落下眼泪来,“这样狠心,只差要孩子的命了。”

锦瑞说:“父亲在气头上,当然是抓到什么就打。”又说,“妈,你且回房间里休息一下,坐了这半日的汽车,一定也累了。”慕容夫人点一点头,对雷少功说:“小雷,你替我好好看着老三。”这才去了。

黄昏时分又下起雨来,卧室窗外是一株老槐,雨意空蒙里婆娑如盖。慕容清峄醒过来,倒出了一身的汗。见天色已黑,问:“几点钟了?”雷少功连忙走上前答话:“快七点钟了,是不是饿了?”慕容清峄道:“我什么都不想吃。”又问,“母亲呢?”

雷少功答:“夫人在楼下。”又说,“下午夫人去和先生说话,侍从们都说,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夫人对先生生气。”

慕容清峄有气无力地说:“她是心疼我——我全身都疼得厉害,你替我去跟母亲说,父亲还在气头上,多说无益,只怕反而要弄僵。”

雷少功道:“先生说要送你出国,夫人就是为这个生气呢。”

慕容清峄苦笑了一声,说:“我就知道,父亲这回是下了狠心要拾掇我了。”

雷少功道:“先生也许只是一时生气。”正说话间,慕容夫人来了。雷少功连忙退出去。慕容清峄见母亲犹有泪痕,叫了一声:“妈。”倒勾得慕容夫人越发地难受,牵了他的手说:“你父亲不知是怎么了,一定要叫你出国去,你叫我怎么舍得。”

慕容清峄听她这样说,知道事情已经无可挽回,心里倒静下来,“出国也不算是坏事啊。”慕容夫人听了,点一点头,“你父亲的意思,是叫你出国再去念两年书。我想过了,替你申请一所好的学校,学一点东西回来,总会是有用处的。”停了一停又说,“你父亲也是为了你好,我虽然不赞成他的方式,但你有时候也太任性了,到了国外,就不像在家里了,拗一拗你这性子也好。”

慕容清峄就说:“父亲打得我半死,您不过心疼了一会儿,又替父亲说教我。”

慕容夫人道:“瞧你这孩子,难道你父亲不心疼你吗?你做错了事,好好认错才是,为什么要惹得你父亲大发雷霆?”

慕容清峄知道她嘴上这样说,心里到底是偏袒自己。于是笑嘻嘻岔开话说:“母亲要替我申请哪所大学呢?要不我也去念母亲的母校好了。”终于惹得慕容夫人笑起来,“才刚疼轻了些又调皮,明知道我的母校是教会女校。”

他养了几日的伤,到底年轻,又没伤到筋骨,所以恢复得很快,这一日已经可以下楼。闷了几日,连步子都轻松起来。但走下楼去小客厅,倒规规矩矩地在门口就站住了。慕容夫人一抬头见了他,笑道:“怎么不过来?”慕容沣也抬起头来,见是他,只皱了皱眉。慕容清峄只得走近叫了声:“父亲。”

慕容沣说:“我看你这轻浮的毛病,一点也没改。枉我将你放在军中,想以纪律来矫正你,却一点用处也没有。”慕容夫人怕他又生气,连忙说:“出国的事我跟老三说过了,他自己也愿意去学习。”

慕容沣“哼”了一声,说道:“这几日你就在家里复习英文,你那班人,我叫金永仁另外安排。要是你还敢出去生事,看我不打折你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