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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在下之见,亲兵队中有几个是吕家族人的,让他们将财物分门别类,清点封存,然后运回杭州,就说臣虽领兵在外,但不敢自专,还请主公决定。”

周安国点了点头,起身看了看那金佛,伸手想要再摸摸,可一咬牙转过头来,道:“来人,清点打捞上来的财物,整理成册,准备运回杭州。”说到这里,他又补充了一句:“将这金佛送到大夫人那里去,便说是周某人孝敬她的。”周安国脸上肌肉抽动,显然是拿出这金佛让他肉痛之极。

云集运闻言想要说些什么,可转念还是闭住了嘴。

转眼已经是天复三年(903年)七月,吕方攻取杭州之后,息民力,治水患,杭、湖二州并没有在战乱之后发生相应的疫病,反而由于浙东诸州的战乱,许多人口逃入相对平静的杭州,吕方将其组织起来,用来修缮水利和建设他在浙江旁的工业基地,眼见的浙江两岸人头攒动,一副热闹气象。而在大量施用了从海岛上取来的鸟粪土以后,莫邪都的屯田的收成相当不错,其效用让骆知祥都不由得啧啧称奇。不过他反对吕方免费派送肥料的计划,理由是这般做,百姓便不会珍惜,好处也被田亩最多的大户得去,反而让其有了兼并的能力,不如将这些肥料和年底上缴的农税挂钩,换来的粮食便可以雇佣无地贫户修建水利,开拓荒地,这般便公私两便了。吕方在对他的决定赞不绝口的同时,更下定了要把此人挖过来给自己打工的决心。

而陈五统领的东征大军在攻取了歙、睦二州之后,陈璋又趁衢州守将军心摇动的机会,利用自己在衢州的旧部,里应外合拿下了衢州,此时武勇都已经占据了越州,而位处越州和衢州之间的婺州已经处于一种被吕方势力三面包围的绝境,于是不得不开城投降。较为偏远的括州、温州见形势如此,也不愿意与锋芒毕露的吕方硬拼,派出使者前往杭州,表示了名义上的臣服。在浙东形势大半平息之后,吕方将陈璋委以都虞侯(总军法官)之职,让其将浙东诸州精锐简拔出来,带回杭州。而以陈五为知观察副使,镇守衢州,压服新降诸州。

赵引弓在由越州退回明州之后,立即派出使臣至杭州吕方处,表示臣服,并上书朝廷,说吕方有大功与两浙吏民,请封其为越王,兼领两浙节度使。加之武勇都夺取越州后,越州受到的破坏极重,吕方又停止向其提供给养,不得不停止了攻取明州的军事行动,与民休息。于是到了七月,自天复二年十一月开始的武勇都之乱以来,两浙不断地战乱终于逐渐平息下来了,在名义上,除了苏州以外,吕方已经代替了钱缪的位置,几乎成为了两浙的主人。

苏州刺史府中,顾全武躺在榻上,脸上已无人色,整个人瘦的如同一个骷髅一般,自从他亲子死后,他便在苏州呕心沥血,整顿军政,准备讨伐吕方之事,可是当吕方东征之师大破浙东诸州的消息传来后,这个倔强的老将终于被击倒了,强压下去的病魔和绝望正在不断地侵蚀着他的身体,往日那个刚毅武勇的两浙第一名将早已不复存在了,现在即使是一个瞎子,也能够看出他离死亡已经不远了。

第041章 谏言

大夫替顾全武把完脉象之后,小心翼翼地走到屋外,低声对一旁满脸焦急的钱传褄道:“钱公子,并非老朽没有尽力,只是人力难与天命向抗衡。前几天顾公虽说病势沉重,可脉象中还颇有生机,可今天脉象中却全无半点生机,便仿佛一段枯木一般,莫说老朽医术浅陋,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无意求生之人。”

钱传褄闻言大怒,他自从与顾全武一同前往广陵求救之后,可说是相依为命,两人在武勇都之乱中一个丧子,一个丧父,心中已经无意识的把对方当作了自己父亲和儿子,听到那大夫这般说,哪里还耐得住性子。钱传褄害怕吵醒了在里间休息的顾全武,强自压低了声音威胁道:“你这老匹夫,休得胡言,我实话跟你说吧,顾公活的一日,你也能活一日,若是顾公去了,我就拿你一家来殉葬。”钱传褄此时已经怒到了极点,那张平日里俊秀宛如女子的白皙面容此时却青筋暴露,几欲滴出血,来显得格外狰狞。

那大夫全身颤抖,双口不住张合却说不出话来,也不是被吓的还是给气的。这时里面却传来顾全武的声音:“外面说话的是公子吗?有什么事情进来吧。”

钱传褄应了一声,转过头狠狠地瞪了那大夫一眼,示意他随自己一同进去,才转过身来,进得屋来,笑道:“顾公,正是小侄,方才小侄来探望顾公病情,正好碰到大夫,在外面说了两句话,想不到惊扰了,还请恕罪。”

顾全武强撑着要坐起来,钱传褄赶紧抢上去按住,又替他抚了抚被盖被四角,笑道:“顾公,你身体不舒服,就莫要拘礼了,好生将养才是要紧。”

“唉!老夫已经病入膏肓,哪里还须将养,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顾全武叹了口气,在屋内暗淡的光线照射下更显得颜色灰败,毫无人色。

“顾公怎么这么说,这位大夫可是广陵名医,方才他替您扶过脉象了,还跟我说病势虽重,可您身体底子厚,只要好生静养,便可慢慢变好了。”说到这里,钱传褄转过脸去,恶狠狠的对那个大夫使了个眼色,显然是威胁对方莫要胡言。

那大夫闻言一愣,本欲随口答一句,蒙混过去便是了,可他行医数十年,莫说是再三细查,便是两指往对方手腕上一搭,也无半点差错,方才那脉象绝对是病人心中毫无求生之念的脉象。这次与上次诊脉不过相距三日,便有这么大的变化,定然是外部因素影响了病人的病势,自己若是不开口询问,岂不是害了病人的性命,医者父母心,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是顾不得了,想到这里,那大夫决心已下,便问道:“顾公,我今日查你脉象,只觉你脉象沉滞,好似心中已无求生之念一般,与上次诊脉之时截然不同,却不知这几日来是否发生了什么大事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