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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彦徽冷哼了一声,将怀中罗衫半解的胡玉珍推到一旁,他已经听出了门外说话那时是随自己一同来的家仆李通,此人是李彦徽的数代家仆,十分知机,这般做定然是极为要紧的事情要说。

“你们先退下吧。”李彦徽整了整衣冠,冷然道。那两名青衣婢子弓着身子退出门外,李通进的门来,敛衽拜了一拜,道:“相公,某方才过吕观察府外时,看到有贴出布告,说莫邪都东征之军大获全胜,已经攻破昱岭关,歙州、睦州皆已开城归降。”

“什么!”李彦徽一屁股坐在胡床上,脸上再无在下人面前的那种矜持表情,立刻他又站了起来,沉声问道:“此事可是当真?那吕方不过出兵一旬,便已经攻取两州,天下间岂有这般快的?”

“依在下看,这消息倒不似作伪。战事胜负还可以欺瞒,死了多少人,斩获多少,谁也搞不清楚有没有撒谎,毕竟只要对方大军没有打到杭州城下,谁也不能确定他打了败仗,可歙州、睦州在谁手中,这可是没法骗人的。眼下吕方新得杭州,威信未著,乡里豪强皆狐疑未定。眼下吕方新得杭州,威信未著,乡里豪强皆狐疑未定。歙、睦二州相距杭州不过百余里,若是脚程快的,三五日便能走个来回,那时真伪便能有个定论。吕方又不是傻瓜,岂会撒这种打自己脸的慌?”李通不假思索的答道,显然一路上早就已经考虑清楚了。

李彦徽颓然地点了点头,他也并非愚人,这点事稍微一点便明白原委,只是方才受的冲击太大,一时不敢相信罢了。他愿意来这杭州这个危地当这个空头刺史,便是看准了吕方这人看起来做事虽然喜欢行险,可实际上却是个极为求稳的人,若非将利害得失考虑的十分清楚,才会行事。他来杭州看起来危险,可实际上杨行密势力胜过吕方许多,只要吕方一日没有与杨行密抗衡之力,就决计不会伤害自己,给杨行密入侵的借口。所以李彦徽才来了杭州,想要立下功劳,在将来吕方的遗产上分一杯羹。可如今吕方神速的胜利却一下子把两浙乃至江南的形势给打乱了。杨行密现在水师主力随朱瑾和李神福去攻取武昌的杜洪去了,宣州的田覠和润州的安仁义蠢蠢欲动,北方的宣武朱温也遣大将屯兵宿州,与之呼应。杨行密只能屯重兵于淮南,以静制动。而苏州的顾全武虽然有心报仇,可实力微薄,不足以给吕方足够的压力。而在夺取了歙、睦二州之后的吕方,便处于极为有利的战略环境,浙东诸州本就兵力微薄,又相互之间并不信任,看到莫邪都这等兵锋,最大的可能是各自婴城自守,从而给了吕方各个击破的机会,由实力对比来看,其结果必然是在不久的将来,吕方尽得浙东之地。(李彦徽还不知道武勇都已经击破了浙东联军,并已经委质与吕方,为了不引起周边势力的不良反应,吕方有意的隐瞒了这个消息。)如果这一切都成立的话,即使杨行密能够消灭田覠和安仁义的叛乱,几乎继承了钱缪所有遗产的吕方也可以与之相抗衡。那时的自己便处于一个十分危险地位置了,身为吕方属下官吏,却是杨行密委任的,加上过去与吕方结下的旧怨。那时万一吕方想要找个人来祭旗,李彦徽觉得自己是最好的人选。

“吕方这厮其实也不是那么可恶。”刚刚被驱逐出脑海中的那个年头一下子又跳了出来,李彦徽开始一项项的举出吕方作为一个主君的优点来:知人善任、通晓军事、慷慨大度等等。在过了好一会儿以后,李彦徽突然发现吕方是一个相当不错的主君,在考虑了许久以后,他低声对李通道:“你先下去准备一下,明日去趟广陵,带一封信给吴王。”

“李刺史派了一名使者,前往广陵去了。”吕方府中,一名校尉禀告道。

坐在上首的吕方点了点头,摆摆手示意那校尉退下,一旁的陈允从怀中取出一张纸,递给吕方道:“那位李相公倒是行事光明的很,竟然将书信写完后便放在几案上,半点也不隐瞒。”

原来李彦徽府中上至舞姬,下至婢仆,都是陈允特别关照过的,李彦徽那封书信写完后放在书房内,夜里与其同寝的胡玉珍将偷看了一般,第二天便由书吏抄录出来,放在陈允几案上了。

吕方接过纸张,仔细看了看,只见信中不过写了些自己攻取二州之事,并无其他什么事情,笑道:“依我看,只怕这书信是李彦徽故意给人看的,他也不是个傻瓜,岂不知道这府中尽是我派去的细作,只怕这是向我卖个好,表明不欲和我作对罢了。”

陈允点了点头,道:“主公说的不错,只不过也不知是他真的不想做对,还是想要欺瞒我们,好让我们松懈了,易于暗中行事。”

“只怕两者兼而有之,此人便是个墙头草,那边强了便往那边倒,也罢,世间人大半皆是如此。这般也好,眼下越是保持现状对我们便越有利,他若是个没见识的蠢汉,我们反而麻烦了。”吕方冷笑道。

第036章 火攻

越州城,这座东南名都,自乾宁三年以来,不过七年功夫,算来这已经是第三次遭到围攻,而且碰巧的是这三次围攻的进攻一方都是来自浙西,主力也是由孙儒降兵组成的武勇都,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的主人由钱缪变成了吕方,说来也算是许再思与这越州城有缘吧。

赵引弓站在城楼上,眉头紧锁,在城东的鉴湖边,百余名敌军正驱赶着民夫挑运土石,修建一座土垒,不远处的湖面上,停泊这数十艘大小船只,在夕阳的光线下,依稀可以看清楚桅杆上飘扬的红边白底的大旗,赵引弓明白,这些便是随武勇都东侵军南下的湖州水师。那些船只不远处正好有一个小湖湾,水深浪浅,是一个停泊的好所在。那土垒正处于湖湾的出口处,显然为保护停泊的战船所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