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吕方赶紧撕破衣袖为安仁义包扎,一时间两人气氛融融,正在此时,屋外有亲兵通报,说吕方馆舍中有人来报信,有要紧事情请回到馆驿。

吕方听了,在这广陵城中,多事之秋时,也不敢拖延,赶紧起身告辞,安仁义也不挽留,起身将其送出大门外。

送走吕方后,安仁义回到屋中,在一旁等候已久的苏掌书见他心情不错的模样,试探着问道:“不知今日吕刺史来访所为何事,使君如此开心。”

安仁义脸色却突然阴沉起来,指着苏掌书叱喝道:“任之将留在丹阳的莫邪右都转至我润州辖下,你这厮任性妄为,险些毁了我们兄弟情谊,若非看你这些年来做事还勤勉的很,今日便要取你的项上人头。回润州后,你便回家中闭门思过吧,莫要在我幕中来了。”

苏掌书一下子被安仁义的怒骂给吓呆了,正要开口分辨,安仁义却一甩袖子,自顾进屋中去了,把他一个人撂在院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万分。

吕方一路急如星火赶回住处,却只见吕之行满脸惶急在堂上来回走动,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莫非是他在杨行密府上得了什么要紧消息,通报自己不成,正要屏退左右,却只见对方抢到自己面前,满脸都是悲戚之色,悲声道:“任之,父亲传信来说病势沉重,卧床不起,只怕,只怕已经不行了。”说到这里,吕之行一把抓住吕方手臂,竟失声痛苦起来。

吕方听了这消息不禁一愣,也不禁悲从中来,自己自穿越以来,由一介庄客发展到如今一州刺史,吕家的族长吕深实在是有大恩与自己,力排众议支持自己在庄中重新分配土地的改革行动,不嫌自己身份低微,将长女吕淑娴许配给自己,可以说,若无此人,只怕吕方现在最多不过一个庄客头目,哪里有今日的风光。可他此时派人传信而来,只怕是有要事托付于自己,想到这里,吕方拍拍正在痛哭的吕之行,安慰道:“大兄,这是淑娴那里你可有派人通知,泰山信中可还有说些什么要紧事?”

吕之行接到这个消息,父子连心,悲戚自然非吕方这等两世为人的所能比拟,这下被吕方一提醒才回过神来,答道:“父亲信里说了,丹阳姐姐那边他也派了信使前往,丹阳与广陵不过一江之隔,恐怕明日早上也到了。信你也看看吧,我现在神思迷乱,实在是做不得事情了,你心思细密,还是多打些主意吧。”说罢,吕之行从怀中取出一封帛书,递给吕方。

吕方接过书信打开一看,果然是吕深的笔迹,大概意思是自己病重,已经离大限不远,能有子女如此,本已无憾,只是吕氏族中事务繁多,又位处淮上四战之地,不得不多做考虑,最后几句话是专门写给吕方的,说他虽非自己亲生,但在他心中便如自己儿子一般,请他务必要亲身前往一趟,如此云云。

吕方合上书信,微微一想,已经大概明白了吕深的意思,昔日自己在淮上时,庄中兵农合一的体制,统兵作战,大半都是自己所为,加上吕家的深厚势力,压的其他六家抬不起头来,可后来自己去了丹阳,王俞有了徐城镇守使,屯田中郎将的官职,有了这个凭借,他招抚豪强,收容流民,这几年来在庄中将吕家压得抬不起头来,吕深在庄中也不过是倚仗自己的资格勉力支撑罢了,他本可以到丹阳或者广陵那里享清福,可他姜桂之性,到老愈辣,无论如何也不远抛下家业离去,这信只怕是他临死前最后的一招。

想到这里,吕方先吩咐手下扶吕之行下去休息,接着便派亲兵首领徐二持自己兵符前往丹阳,调两百精兵来,和吕淑娴一同前来,他知道这次前去,便是要和那王俞相斗,这个旧友他是极为了解的,深沉阴狠,自己在淮上时,倒还收敛些,自己去了丹阳后,此人招募庄中及豪强流民中的勇士,以为义子,以此凭借,对上在朱延寿那里成为亲信将领,对下聚敛土地,修建坞堡,光是他一人名下千人以上的坞堡就不下十处,自己上次派人去淮上募兵,只怕已经对他得罪不轻,虽说几日前,他刚刚来自己府上拜访,可也说不准到了他的地盘上又会怎么行事,还是小心为上。

吕方安排好事情,便起身前往节度使府上,将岳父病重垂危的事情叙说明白,说要赶去看望,一直忙到天黑方才回到家中,只觉得浑身骨头都要散了,一头躺倒床上,昏睡不提。

两日后,吕方便和吕之行、吕淑娴一行人,约有三百余人,乘船沿着邗沟直上淮河,然后沿着淮河西向,经过楚州、泗州一路往徐城方向去了,这江淮之间水路纵横,虽说陆路看上去路途近些,可是一路桥梁失修的不少,还不如做船由水路行的既舒服又快速。

一路上,吕淑娴和吕方二人自出兵湖州以来,已有一年多未曾相见,俗话说:“小别胜新婚”两人本就情感甚笃,吕淑娴虽说深沉大度,非寻常女子那般好妒,但内心对吕方宠爱沈丽娘,连出兵湖州都带在身边,还有了身孕,心中也颇有些不喜,时常使些小性子,吕方心中也有数,小心抚慰,定要使得吕淑娴转喜为怒方才罢休,这一路上倒不像奔赴病危父亲的路途,倒有些像出游的年轻夫妇。

一日,船只已经逐渐接近了徐城地界,吕淑娴看着岸边熟悉的景色,吕方从舱中取了见袍子披在她身上,道:“这三四月间,最易受风寒,江上风大,你还是多披件衣服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