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威尔斯医生,说一些不相干的话。
“你知不知道Billie那首歌?”
“哪首?”
“《Lovely》.”
“记得,你说你那是你最喜欢的歌,住院那段时间你总听。”
“嗯。”程晏闭了闭眼睛,又倏地睁开,看着威尔斯医生,用手拉他的衣袖。
“我其实最喜欢她的《Six Feet Under》,你记得。以前只有嘉远知道,现在我要是死了,就只有你知道了。”
恐惧只维持了这一首歌的时间,威尔斯还没来得及反驳他的话,程晏就在麻药的作用下很快地昏过去,有可能醒过来继续听他喜欢的歌,有可能再也醒不过来。
护士把他摆好趴卧的姿势,露出后颈的腺体,同时机器开始抽血,红色的液体在管子里一点点爬升,吸走他所有的生命。
手术室里的气氛其实很紧张,唯有程晏一个人安静地陷落到梦境里。
现在的程晏相比生病时期而言更加接近于死亡。他的灵魂,他的脑电波,他的欲望,他那些说出口的未说出口爱意,像泡在冰冷的水里,像浮在半空。也许下一秒手术成功,那么他就作为人鱼被打捞上岸,也许下一秒失败,那他就体会到失重感,一直坠入地狱里去。
一边坠落,一边听到爱语,听到琴声,听到水流动的声音。
他不知道他会如何决断自己的生命,此刻灵魂的冰冷让他感觉恍若冬天,他可以灵魂命名为忍冬,以期望自己仍有机会用肉体去怀念亡人。
“……别哭了,晏晏。”
程晏回过头,亡者与未亡人相遇在海边。
“别哭了宝贝,”秦嘉远再靠近他一点点,伸手抹掉他脸上的泪珠,叹了一口气,“你有收到我给你寄的饼干吗?”
“我没哭。”程晏看着年轻的爱人,看起来英俊又健康,穿着黑色的军装身型有说不出的挺拔。他忍不住伸手去触碰爱人的脸颊,自己胡乱拿袖子蹭脸,固执地:“我没……我没哭,我、我没哭!”从心脏带来的憋闷感让他难以忍受,还有秦嘉远身上熟悉的香味,程晏终于蹲下身去,抱住自己,“我没哭……”
秦嘉远跪下去,弯腰亲吻他的头顶。
“饼干易坏,他们一定是处理掉了。”
这里的秦嘉远一直说着什么不着边的话,程晏抬头,通过蒙眬的泪眼看他:“为什么不问问我?不问我……过得好不好。”
Help, I lost myself again
(帮帮我吧 我又一次让自己迷失了)
But I remember you
(但我脑海中的你却依然那么深刻)
Don't come back, it won't end well
(别回头看我 那些伤还未愈合)
But I wish you'd tell me to.
(但我心底还是期望你能对我说些什么)
“我过得一点也不好……嘉远,嘉远……我好疼啊,我好疼的,你都不和我说话,也不抱我……”程晏往前扑,抱住身前这个人,头埋进他的胸膛里,“我好疼啊嘉远……我好想你的,我想来见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