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我发现自己正蜷缩在一个坚硬的行李箱里,透过木板的缝隙,我看到有两条罗圈的、缠着布片的腿在我眼前晃动。它们的旁边,是衣着褴褛、穿着长筒皮靴的另外一副腿脚,这些腿脚之上,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有很多张嘴,正在用各种我听不懂的语言来回交涉。
时不时地,装着我的木箱,就被这群人当中的某条腿踢上一脚。或者他们直接把木箱打开,揪着我起来,一番狞笑的审视之后,又把我粗暴地摔回木箱里,我像是一件货物,被用作陌生人交易的筹码,他们议论着我的价格,把我推来搡去。
我听到一段苍老的声音,不甘却无奈。
我看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愣在车厢外,就像忘记了此刻的愤慨,只剩下难以言喻的震惊。
再次睁开眼时,四周是列车包厢的墙壁,一盏精致的灯,正坐落在红木方桌靠近书写侧的一角。
我像是一团空气,无法说话,也听不到声音,仅仅是存在于这一节装潢考究的包厢里。方桌前那位老态龙钟的长辈,我不认识,仅仅是觉得仿佛听到过一段话;可是角落里那个熟悉的、瘦削的身影,我却清楚地记得,此前我曾经见过他。
他猛地站起身来,两手扣在桌上,愤怒地直视着对方。
方桌对面的老人身体略微后仰,靠在椅背上。
他伸手往窗外一指,怒斥着某些人的行径,我看到他手背上遒劲的、根根分明的青筋。
老者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他的眼泪夺眶而出。他撞开包间的门,沿着过道,径直冲向列车尾部的一节车厢。
黑压压的围观者的人影还在原地驻留。
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众人面前。两个我不认识的人正在交接一条绳索,绳索的一端被递过去,而另一端,正是系着我的脚踝。
我用力地呼喊,可是我发不出声音;我挣扎着,但缚在背后的双手令我失去了平衡,我“咚”的一声倒在地上,额头撞到了木箱的棱角,划出一道伤口。我咬着牙,感觉一股温热从额角经过鼻梁流到眼周,我逐渐感到头晕目眩、睁不开眼,只能听到车轮在铁轨上颤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