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长久的怨恨与纠结早就在时光中模糊了踪影,留下的那一点怅然若失,让人难以启齿。

“密斯丁?”

女人停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文珊,我可能要去趟天津。”

“去做什么?”

“去送一个人。一个……老朋友。”

*

丁绍芸带来的行李本就不多,一个皮箱足够塞得下。更何况她只准备回去简短送一程丧,在天津统共也不会停留几日,所以零七八碎的物件一概没带。

天色将暗时,女人拎着箱子出发了。

村里外出多是坐牛车,一路尘土飞扬,摇摇晃晃,满是牲口味。终于到了小城,才知道这几日去天津的车票早就售空了。

丁绍芸不想走回头路,无奈的转而去找旅舍。在潦草的住处一连等了三日,连一张哪怕错峰先去北平的二等座都没等到。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卖票的男人边抽香烟边打算盘,眼珠都懒得抬,“谁叫快年底了呢,年后再来罢。”

丁绍芸还在犹豫,身后已有其他买票的等不及了:“你不买就快些走!”

手头钱本身就吃紧,如何能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耗到年后。不得已,女人只能离开。

*

文珊第一个发现丁绍芸回来了。

“密斯丁!”她激动极了,从田头上跑下来,冲灰头土脸的女人挥手。

“大家都还好么?”丁绍芸从布兜里掏出些在小城买的糖来,随口问道。

“都好着呢。”文珊吃的嘴里鼓鼓囊囊,忍不住分享新鲜事,“对了,前日从城里来了个观光客,连着几日在这边看风景,还给了我一块大洋。”

丁绍芸揉了揉她的头:“莫要被骗了去。”

“才不会——”文珊笑着说,突然从远处看到了什么,提高了嗓门,“哎,正说着,他就来了!”

丁绍芸依言抬头。

然后她像蝴蝶标本一样,被钉子定在了原地。

一个玉雕似的男人顺着起伏的田垄走来,姿态极是稳妥。走得近些时,那颗泪痣显眼的让人忘不掉。

“两位早。”他开了口,声音是平和的,“去小螺山可是这条路?”

这厢文珊已经蹦了起来:“你走反啦!小螺山在身后呢。”

“是么。”男人回头,望向影影绰绰的山,好像当真是来问路的,“那打扰了。”

“你停停,可别走迷路了!”文珊是个热心肠,急了起来。

她想了想又道:“我还要把草割完,走不开。要不密斯丁你陪他上山罢,我帮你看行李。”

这个诚恳的小村夜不闭户,人人都没有心眼。大抵外来的人迷了路,村民便是要去带路的,这道理朴素的好像打开天辟地起就是如此。